撩人

嚣堪

撩人，姓叶。第一次触摸到这个名字，我就不自禁地想起那学着黑猫走路的夜，庸懒地趴在角落，放大她那铺满绿色荧光的瞳孔，吐着蛇一般猩红的芯子，在每个方向丢下暧昧的缠藤。这是一种妖精般诡异的表情，而记忆里的撩人确实以这样的形象绕进了我的脑子里，挥之不去。
    穿着红色的长裙，或浓或浅，裙摆上永远张扬着妩媚的褶皱，如血色的浪花席卷角落里的每一丝气息。涂抹上墨绿色的指甲，透出猫的眼神，在吞云吐雾里拨弄那些若即若离的表情，扭曲亦或是淡漠，不曾固定过。头发烫成一股窒息的热浪，缀满成熟的枣红色，脸上化了很浓的妆，媚俗到了极点。
   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，我总莫名其妙地抱着一种心态，觉得叶撩人那迷离的目光里已经涂上了一层伪装，而我期待从她面具的背后看清她的一切，动作，颜色，以及她真正的位置。
    我搂着她，纤细的腰枝，似乎隐藏着一种脆弱。她趴在我的肩上，不停地吐出火辣辣的气流，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清的话。
    我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？
    她把身子移了移，脸正对着我，眯着庸懒的眼睛，冰凉的手绕上了我的脖子，让我猛得战栗，而此刻，她却笑了，酒一般模糊。但上扬的嘴角只是一晃，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。
    我又问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？
    她又趴在我身上，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我是你的人。我的？我反问她，而她似乎睡着了一般，不再回答，只是偶尔用一种看不清的表情擦过我的视野。如同舞厅里迷醉的灯光，一闪一闪地，又匆匆地逃离了。
　　
    你的魂被勾走了吗？白苍苍递给我一杯水，然后在我的身边坐下。我转过脸去正对着她的目光，苍白的光，闪出了一泉清潭。白苍苍确实是个苍白的女人，没有化妆，头发也是传统的黑色，身上也一度裹着简单的黑或者白，轻易就可以看透她的表情，我断言这个是没有伪装的女人。
    你在想她吗？白苍苍又问我。
    我点了点头。
    她是个怎样的女人？
    一个妖冶的女人，但是……
    但是什么？是不是你觉得她是个戴着面具的女人，你期待看透她，看穿她，让她变成原来的样子。
我愕然地看着白苍苍，她的侧面有很美弧线，睫毛很长，有着牵引的力量。我不明白为什么白苍苍这样的女人也可以轻易看透我的心思。难道我也是个简单的男人？
    你在疑问我怎么知道这些吗？
    我点了点头，木然。
    白苍苍笑了，我的心陡然一跳，那是怎样的眼神，诡异而且迷离，让我陷落进雾里的彷徨。可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白苍苍的表情里。我想那是错觉吧。
　　
    夜色凉如水，躲避那困惑的追逐，唯一可以藏匿的便是那萦绕着暧昧的舞厅。
    叶撩人正被一个男人拥着。
    妖娆的目光似乎在洞察着周围的一切，用一种懒散的模样做为外衣。一瞥，只是轻轻一瞥，便望见了我。软绵绵地脱离那个男人的怀抱，又辗转进我的怀里，浓烈的香水味，以很快的速度让我沉沦。呼吸着空气里潮湿的血液，缓缓地将我凝固，怀里的小妖精却也一动不动，任由摆布的模样。含着一口酒，暧昧地吐出血红的芯子。谁该是她的猎物，而我，心甘情愿地占据这样的位置。
    你在想什么？这次是她问我。
    想你。
    她用绿色的指间戳了戳我的胸膛，茫茫如雾的微笑舔着灯红酒绿的气味。
    你又在想什么？
    我说想你，你信吗？
    我点了点头，又摇了摇头。
    她突然笑，很张狂，引来了无数不解的目光，而我只是抱着她，不做任何其他的动作。
    我已经是俘虏了。
　　
    别以为谁都有面具，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本性不在你的轨道上，便成了她轻易得到原谅的工具了。我很赞同白苍苍的话，只是我始终觉得这样妖娆的叶撩人是应该有着一个神秘的故事的，否则那便彻底冲破了我的一些幻想。
    你爱她吗？
    我摇头。
    爱？还是不知道？
    我还是摇头。白苍苍猛得给了我一拳，我已经忘记了痛，只瞥见她的指甲舔上黑色，点缀着如水晶般透明的白点。
    震惊已经无可避免。那是白苍苍吗？
    苍苍，你的指甲……
    白苍苍伸出手来，让我把那些突然跳窜到她身上的痕迹看得更清楚。此刻，我想起叶撩人。
　　
    你爱我吗？
    我猛得一抬头，迎上叶撩人的眼神，象猫的眼睛，绿色的宝石一闪一闪，散成了叶子般的花，剥离掉所有的感情，留有空壳来裹住一些仅仅是组装而成的表情。
    她使劲地笑，用墨绿色的指端拨弄了一下枣红色的头发。然后走向了一个高大的男人，钻进他的怀里，回头向我眨眼，刺猬一样的光线，顿时醒了过来。
    而白苍苍正在舞厅的门口，瞥了一眼即将离去的叶撩人，随即向我走来。她一袭黑衣，正如那学着黑猫走路的夜，庸懒地趴在角落，放大她那铺满绿色荧光的瞳孔，吐着蛇一般猩红的芯子，在每个方向丢下暧昧的缠藤。
    我终于想起白苍苍的那句话——不是谁都有面具。也终于明白世上真有这样的一种人以爱为生，如叶撩人展转于各种人的怀抱中，偷食别人的爱，然后用暧昧的眼神习惯地将你绕。
    我握紧白苍苍的手，很凉。看着静默的星空，我说——
今夜撩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