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溪村记 | 薛宗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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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溪 O 故乡 O 村记

故乡，家中之家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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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是出生地的缘故，我对农村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，就像孩子恋母一般。所以，但凡有人唤去乡下，我都乐而应之。倘别人问我什么地方好玩，我会不假思索地向他们推荐深山古村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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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前，小王小俩口说要组织我们上他们老家南溪村看看，正中我下怀。今早，县道轻轻一抖，将我们两部小车拽出市区西郊，随即拖进拦放不定的群山。开头，还时有小村子在车外闪过，渐渐地便什么人家也见不着了。我知道，群山已把我们完全吞没。春花当果，夏木初荫，满目苍苍，盈耳嘤嘤，甜丝丝的空气扑进车内，浑身清凉清凉地，好像被卸却许多重负，无比轻松和惬意。

“停车!”不知谁突然喊一声，“瞧!吊篓!”

南溪村地理位置

果然，一丛艳艳的吊篓珍珠玛脑般撒于路沿草丛。吊篓的大名叫覆盆子，状若草莓，红嘟嘟的亮得发光，馋人眼，更馋人嘴。不远处，又发现一株枇杷，黄橙橙的果子叮叮噹噹排在树上，再一次激起大伙的惊喜。我不由记起童年，乡下没有卖水果的，野果是孩子们的唯一口福，一年四季，采之不尽，且不花钱。

一路的盘旋，一路的盘桓，三十多公里山路，小车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。这很正常，游山玩水，计较什么时间?

车直达小王家门口。下车第一印象是干净。你看那埕子，那厅堂，那屋廊，地上没有一根草屑。“花径不曾缘客扫，蓬门今始为君开”，是不是听说我们要来，特意打扫得如此干净?主人笑了：如今煮饭用电，用煤气，家庭又不养牲畜，常打扫打扫，自然就不邋遢了。

“鸡鸭、猪羊都不养了?”

“养几只土鸡土鸭给自己吃，放在山上竹栏里，溪涧中。养猪养羊是赔本生意，人家是办场养的，家养一两只亏大了。”

听说连狗也没有养，我倒有点失望。早年在农村工作，我没少被狗撵得屁滚尿流，此刻却企盼从哪儿猛地窜出一条大黄狗，对着众人穷凶极恶地狂吠，而又随时想逃的熊样，多好玩，可是没有。看来“鸡犬之声相闻”只有到《桃花源记》里去听了。

整个自然村，在深山里不算太小，一列过去，足有二十来户。房屋新旧错杂，旧的业已半坍塌，新的也呈半灰暗，因为没有多少人住。小王家那一幢，七溜，正中大厅，他父母二人居左，右边住一位老太太，其余全空着。我们在村子里转一圈，只遇见几位老人，最小的也年过花甲，但个个身子板硬朗，能干农活，一个八旬的老婆婆，拎起一筐七入十斤的马铃薯，毫不费劲，令我们瞠目。全村见不到一个小屁孩，都跟父母进城了。怪不得崭新的校舍空置着。

几幢破败的老房子，下截卵石砌成，上截黄土筑就，如同阅尽艰辛的老人，脸上布满黑斑，无言相对。靠村道旁那座，屋檐挑出，廊柱上横一根方木，类似大厝的美人靠，供旅人和闲人歇憩闲谈。在山村，过去很常见，如今少有保存。面对它，我心中油然溢出莫名的温馨，又有些惆怅。它的旁边有一条石台阶直达上厝。我仿佛听到杂沓忙碌的脚步声，或渐远，或渐近，那是劳人留下的沉重跫音。年轻人打开手机，一个劲地拍照，他们希望自己融进这古老山村的历史褶皱，去体悟人生的穷通，生命的显微。

放眼望去，村子的环境，可用两字概括———幽绿。四周除了青山还是青山。浓浓的绿不住往下淌，绿瀑中闪着飞流的身影，涧水琤琮传来。鸟的独唱、重唱、合唱，些起彼伏，“鸟鸣山更幽”，果然!村前的库水，一碧莹莹，蓝天、白云、青山，在水面任意作画，绚烂而灵动，如梦如幻，令人着迷。

南溪水库风光

往水库边去，有两个渡头，左旧右新，旧的铺卵石，新的铺水泥。我更喜欢旧渡头，因为很沧桑。渡头边坡上挺拔着几棵老树，铁干虬枝，绿冠如盖，裸露的根牢牢地抱住坡石，恰似一队卫士，守护着村子和水库。渡头那只小船，静静地泊着。原先是为渡人的，如今通了公路，且村里人口也少了，谁出村还靠它摆渡?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，偶尔有人用它捞鱼，练鱼，或到对面山上弄点野货回来。渡头不远处，有人头顶竹笠，一动不动地垂钓，看不清是老是少，是男是女，这意境，恐怕只有高僧才能领会的吧?我想起张志和的《渔歌子》，“青箬笠，绿蓑衣，斜风细雨不须归。"物我两忘，与天地浑然，夫复何求?

听说周边有几株枇杷树，年轻人顿时大为兴奋。约摸半小时，徒劳而返两手空空。原来熟透的果子全掉了，烂在地上，正在熟的，酸不溜丢，怎么吃?山里更多的是青草药，目光所到，随处可见，惜无人采。我想，生活在山区的人，健康长寿，除环境无污染，吃的是绿色食品，恐怕还与这些青草药自然释放的元素不无关系吧?

回到小王家，一桌丰盛的午餐正在等候我们。小王的妈妈厨艺颇精，无论荤素，都做得十分地道。当然，一道佳肴，没有厨艺不行，但更重要的是好原料。你看，那条八斤来重的鲢鱼，刚从水库里捞上来，那只土鸡，好不容易才从竹栏里捉拿来，现宰现煮，能不好吃吗?那粉片，刚冒气蒸出来的;那马铃薯，刚连土挖回来的，那笋子，刚带露折下来的，能不可口吗?一个土，一个鲜，城里市场是买不到的。做菜的佐料，全是小王妈妈自制的，其配方，其作法，家传独特。上十道美味，撑破所有人的肚皮，最终还是剩下大半。主人热情地留我们说：山里土货，吃有的是，要是住几天，到山上随便转转，累了，闲了，看看电视，玩玩手机。水是天然的山泉，龙头一拧，哗哗地流，洗洗涮涮，方便得很。是啊，这生活，恐怕神仙也要垂涎!

临走，小王爸爸下地挖了满满一土箕马铃薯，给我们带回家，外加一大捆新鲜的笋子，还有刚摘的野枇杷果，晒干的野金银花，真可谓满载而归了!

返回的路上，经过一个投资亿元打造的古村落。进去转了转，美则美，但似乎过于脂粉气，不耐玩。我还是喜欢纯天然的南溪村，她像一个农家俏姑娘，美到了骨子里，怎么看都好，也不腻人。

感谢小王小俩口，让我们过了一天现代版桃花源的生活。